置办的田产土地是她用来养士养私兵的储备地,家人居住的宅邸却是王舒到山阴租赁的地方,待王琅也到山阴之后才付钱买下,除了离官署近没什么优点。
王琅有心借兴修土木掩盖她私底下的一些准备,顺便募集能工巧匠,外加看好会稽名士云集的未来,想准备一处“养亲有兼珍之膳,妻孥无苦身之劳”、“逍遥一世之上,睥睨天地之间”的自给自足之地,便又在城郊购置土地,兴建了一座庄园。
九月下旬,庄园前半落成,王琅将郡中情况也摸得七七八八,坐到窗边拿着自己整理出来的会稽士族家族谱系翻来翻去,思索要邀请哪些人上门做客。
王允之见她拿着一根炭笔在指间转来转去,显然心思未定,走到她身边替她看列出来的名单。大略扫过一遍,他抽过王琅的炭笔,在名单上刷刷划掉三分之一,又加上一户人家。
“这是?”
“前些天在句章碰到一位故人,他父亲谢鲲昔年曾任大将军长史,也是一时名士,然而未及他成年便去世,留下他和长姊相依为命,最近刚除丧服。山山见了若觉得人品尚可,不如送他们一程。”
“能得阿兄做说客,人品必然不差,我记下了。谢鲲倒也听着耳熟……”王琅偏头回忆少顷,忽然拍了一下手:“此人我知道。”
王允之微微一愣:“山山如何知道?”
他脑海中快速回忆了一遍谢鲲相关事迹,没想到有什么值得妹妹如此反应,不由心中奇怪。
却听王琅道:“不是说卫玠渡江之初去拜见……”
她看了看王允之的脸色,见他似乎已经不再芥蒂,才继续说道:“拜见大将军,两人夜坐清谈,大将军请谢鲲来作陪,结果卫玠和谢鲲一见如故,两个人一直谈到第二天早晨。卫玠身体本就不好,他母亲从不让他过度劳累,那天无人管束,彻夜清谈不休,致使卫玠病情加重,没多久就去世。”
王琅口中的卫玠,便是看杀卫玠典故中的那位美男子,被时人评价为中兴名士第一,和他一同出游的人感慨他的风姿之美,宛如明珠在侧,朗然照人,美貌还在掷果盈车的潘安之上。
卫玠去世的时候王琅还没出生,因此她并没有见过真人,只是见长辈、同辈每每谈起他都追思叹息不已,时常怪罪谢鲲不加约束,以至于累得卫玠病逝,一来二去,王琅便记住了这个名字。
见王允之还有些迷惑,她解释道:“以前在建康聚会,许多女郎都说他是「害卫郎病逝」的罪人。”
王允之万万想不到是这个答案,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隔了一会儿,他才学王琅刚才说话的语气,一本正经点头道:“断送无数春闺美梦,的确是很严重的罪过。不过他尚且留有一子,是不逊卫玠的美男子,或许可以将功折罪吧。”
王琅被他的样子逗笑,软倒在案几上。
“阿兄你这样我还怎么见他阿姊……万一不小心……哈……都是阿兄的错…………”
会稽,上虞。
谢真石对着手中请帖看了好一会,淡如远山的柳叶眉微微蹙着,直到听见身后传来足音才回过神:“坚石?”
“阿姊。”那道修长俊秀的人影拨开重重花枝,轻袍缓带,步履从容,声音如陈年醇酒般令人沉醉,“看什么这般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