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泽川讨厌夏天。讨厌夏天毫无保留的热度。荒郊野外的破旧铁皮屋当然不会有冷气这种东西,无孔不入的闷热压在每一寸肌肤上,黏腻的汗水隐隐孳生,在她扣到顶的警察制服里发酵。儘管她是眾人戏称的龟毛洁癖鬼、总是会备着替换衣物和爽身喷雾,还是忍不住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一丝半点异味。尤其在这种刚端掉一个炼毒据点、顺带暴打一顿那个倒楣毒贩的时刻,洛泽川又累又烦躁,只想赶快回家好好梳洗一番。对,她因为嫌弃警局的公用浴厕,寧可大老远通勤回家洗澡。持枪的重装特警正里里外外盘查建筑物周遭,确认没有遗漏的嫌犯后,终于向眾人发出安全讯号。洛泽川长吐一口气,一滴汗珠不情不愿地沿着下巴慢慢滑进防弹背心内,隐没在严丝合缝扣紧的衬衫下,低头向对讲机发出号令:「现场安全,侦查小队长留下来协助完成蒐证,特警队可以先撤离。各位辛苦了,完毕。」阳光下紧绷到刺痛肌肤的气氛终于开始和缓下来,刑警蜂拥而入,在毒贩炼毒的地下室进进出出,把证物一一封存扣留。这次为了埋伏据点把歹徒一网打尽,洛泽川撑了整整两天一夜没有睡觉,现在浑身都痛。她自问早就过了可以熬通宵的年纪,现在神智只剩下一丝弱小的理智线颤巍巍吊着,随时可能绷断。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会有人来招惹。她瞄见手下鬼鬼祟祟地靠近,笔挺到锋利的鼻尖微微一偏,因为五官过于稜角分明、加上疲惫后的面无表情,看上去生人勿近:「释迦头,你找死吗?」队员张士嘉顶着一头细密捲发,委屈地做了个鬼脸:「队长,我什么也还没说耶?」「我第一天认识你吗?看你那个衰到爆的表情就知道有事。」洛泽川僵着一张漂亮脸蛋用力折脖子,发出阵阵不祥的喀喀声。「说,又怎么了?」「刚刚邱局那边打来说请您过去找他一趟,他说您可能在忙,没有看见讯息。」她烦躁地拧眉,拿出任务中啟动飞航模式的手机切换设定,果然一连上讯号,满满一排未接来电。又想干嘛了?当着张士嘉面前她不好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知道了,赶快回去岗位吧。」洛泽川走进逼仄的地下室环视一圈,这里的炼毒空间不算宽敞,进出货量也有限,但是器具简单易携,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要撤点逃跑,非常方便。这也代表复杂的贩毒网络里潜藏着更多难以发觉的小据点,散落在乡间与都市,甚至可能就正在眼皮子底下猖獗。「队长,你快来看!」另一位队员高雪花忽然扬声喊洛泽川过去,她越过高雪花颤抖的手,望见潜藏在墙壁夹层内的事物。晶莹剔透的蓝色结晶看上去像朵朵樱花,或像可口的糖果,诱人的糖衣裹着剧烈毒性,躺在特殊封装的玻璃盒内。
这是近日警界闻风色变的新型态毒品,因为它艷丽梦幻的色泽,警方给了它『蓝玫瑰』这个看似无害的称呼。蓝玫瑰摄入后副作用小、成癮性极强,儼然是毒品界的亮眼新宠。但也因为背后潜藏的利益巨大,警方查到的蛛丝马跡都显示了这种毒品背后是由一个庞大集团所把控,不应存在于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小毒贩手上。洛泽川苍白的脸色刷上了更浓重的阴影,驀然回头:「犯人还在警车里吗?」警车里的毒贩正裸着上身骂骂咧咧,他方才正和应召女郎风流快活,哪知快活到一半警方就破门而入,当初吓萎不说,还收穫了应召女嫌恶的两眼。靠,都是做黑的为生,谁又能看不起谁?他还在怨天尤人,忽然车门被一把扯开,一隻手揪住他后颈乾脆俐落地把人拎出。阳光刺得他眼睛直流泪,痛喊道:「靠夭,能不能小力点?」定睛看去时,他才发现眼前是个五官冷艳的女警,脸上的线条微妙地融合了刚硬与柔软,鼻尖太锋利但鼻头圆润小巧,眼尾微微上挑但形状偏圆,像隻慵懒歛着爪的野猫。猫女警的眼神是捕猎前的专注:「你手上为什么会有蓝玫瑰?」女警的身形比他稍矮,他根本没放在眼里,反而看见美女后嘴里开始不乾不净:「美女警官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跟来一起查问犯人的高雪花倒抽一口气,和张士嘉交换一个眼神。完了,精准踩中雷点了。洛泽川的脸逆光藏在阴影里,稳稳地又问一次:「蓝玫瑰是一级毒品,如果是出自你手,你知道刑期有多重吗?好好告诉我,这是谁给你的?」洛泽川表情不变,小毒贩压根没看出哪里不对,还在嘻皮笑脸:「小女警,给老子摸一下爽一下,我就跟你说啊——」碰的一声巨响,在毒贩凄厉的惨叫中张士嘉一溜烟转身去搬救兵,高雪花衝来抱住洛泽川把人脸朝下摁在沙地的手:「总队冷静!」皮革手套深深勒进毒贩肌肤,把人往下砸时没有收劲,犯人鼻樑应声断了,鼻血斑斑点点洒落在沙地上,开出一朵朵妖艳的小花。洛泽川俯视的脸孔看上去冷漠平静,似乎没有太多情绪波折,只是稳稳地又问了第三遍:「说。」犯人吓懵了,被地面挤压到变形的脸上涕泪与血跡纵横:「我说,我说!一个月前有人找上我说他愿意卖蓝玫瑰的配方,如果我复製得出来就能赚一把大的。但那个配方实在太贵,我买不起,就改跟他买了成品,想说我自己能想办法复製看看。就这样而已,我还没有复製成功,也没有把蓝玫瑰卖给任何人!」「那个人的背景是什么?」洛泽川知道问是谁没有意义,这圈子里的人也不会用真名,但毒贩畏缩地答:「我、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