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结果远超于预期,按照小孩的脾性应该不会这么快放弃。谭乐在书架里刚找到他的博土论文的期刊,就听门锁转动的声音。手忙脚乱的将摊在地上的期刊放回书柜,白石已经提着外套进了书房。“你在忙什么…”白石扫量着乱七八糟的书柜,脸上忽然漾起笑容。他整理着身上的衣服,目光炯炯的看着谭乐,想了想又说“你等我一下”便噔噔噔的跑去了衣帽间。谭乐匆忙关掉浏览器,将历史浏览记录清空了个干净,还没等电脑彻底关机就见白石又跑回了书房。“你先说。”白石挤眉弄眼的,“我听听再决定。”“嗯?”谭乐故作镇定的整理书架解释着,“我刚刚看你书架上的有医学期刊就随便翻了翻…我不知道你要回来…”“哦。”白石脸上的笑容僵住,顺着他的话说着,“没事,喜欢翻就随便翻,书架上的我都看过,你哪本看不懂了尽管问我,我给你解释。”“嗯。”谭乐定着鞋尖,目光在大理石的花纹上停留。白石抚摸着口袋里的戒指盒边角,试探着问他,“你有事要和我说么?”“没有。”一句坚决而又快速的否认,谭乐心慌的抬起头,故作镇定的与他对视,“我没事要说。”“没事的话…”他拉长了尾音,看着谭乐滚动的喉结与攥着书架泛白的手指,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那我…先去洗澡了。”“嗯…小…白石。”他唤住他,用不常使用的称呼,“你当初研究生和博土的课题最后为什么没有坚持下去?”白石愣住,目光灼灼的与谭乐对视,“怎么想起问这个了。”“就是忽然想起来了。”他干笑着,不敢去看白石的眼神,“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用回答我。”“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白石从另一个书架上抽出毕业论文,拽了把椅子坐在谭乐身边,拍了拍大腿示意他坐在自已怀里。翻开自已的论文原文给他看。中文的论文看起来并不比英文的轻松,大量的专业术语谭乐甚至不知道自已该如何断句。“我研究生的时候,用小鼠做的实验,实验效果算不上最好,但比起同时间其他人的实验结果还是可圈可点。”“靠着这些论文我拿了好多奖金和科研经费,这套房子就是用科研经费付的首付。”他轻笑着语气里有着不可言说的骄傲。“动物实验进行的很顺利,甚至连我的导师都惊讶于我实验的成功率。”“后来我导师和我商量,想着用北山医院的患者做第一批临床检验…”他顿了顿,将论文翻到了最后几页,“我们找到了五个患者愿意参与临床试验,这五个人里有三个人死于一期临床…”“一个没等到实验开始…”
“还有一个…我甚至不能确定最终原因是不是因为我的实验…”“他…”谭乐寻找着合适的说辞,“是因为实验失败所以放弃了么?”“算是…也不算是。”白石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半阖着眼睛低吟,“实验开始后我和他们同吃同住在一起三四个月,最后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于我的研究。”“不知最终死因的小男孩才8岁,他一直喊我‘小白哥哥’,可最后…我在向他肿瘤位置注射药物的时候…”他声音里尽是哽咽,把鼻梁压在谭乐的心口才勉强缓解心里的难过,“我抢救了他很久,到最…做心肺复苏…他肋骨都断了好几根…”谭乐抚摸着他的头顶,舌头死死的抵住牙齿,眼眶却跟着湿润了起来。“后来呀…”他叹着气,嗅着谭乐身上温暖的气味,“后来导师退休,我离职,实验数据封存,我也就没再研究这些了,安心的在仁心医院当个小医生挺好的。” 吃醋房间里的空气像是变成了固体。谭乐每次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他坐在白石的腿上,却将他的头埋入胸口,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一切安慰在此刻都像是无关痛痒。“我挺没用的。”白石闷在他怀里,说话的声音不仔细听都有些听不清楚,“其实后来真当上主治了,我手里也没少沾人命。”他努力找着轻松的话题,却发现话题一旦关于生命,无论怎么说都无法变得轻松。“下到两岁,上到九十一…”“我没少从阎王手里抢人,也没少给他送人过去…”“你治好的患者更多。”谭乐哑着嗓子将人抱紧了些,“你一个月做的手术上百台,能救下来的人总是更多的。”“我知道,有时候我也强迫自已去多想想自已能抢救下来的患者,可人嘛…总有控制不住自已的脑子想些什么的时候。”“只能让自已尽可能的忙起来,有时候忙起来就会忘记了。”他吸了两下鼻子,把头从谭乐的怀里钻了出来,眨巴着尤然有些水淋淋的眸子,“和你在一起我也能忘了这些。”“那如果…”谭乐呼吸不畅,揉着他的后脑勺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口。那如果我不在了呢?他不忍心去问。“如果?”谭乐抚平他的眉心,“如果有一天你见惯了生死,或者想明白做医生的意义,就不会这么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