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裴筠庭感到一阵绝望时,突然有只手拖住她的腰,将其揽入怀中,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睁开眼,救她的人竟是神情严肃,目视前方的塔莉娅,她低下头朝裴筠庭道:“对不起。”塔莉娅抿着唇,满怀歉意,“昨天回去后,王兄就向我打听有关你的事情,可我没想到王兄会对你做这种事。早知如此,我——”
裴筠庭沉默片刻,这并非全是塔莉娅的错:“没关系,你救了我。”
“对不起。”塔莉娅笨拙地,一次又一次对她道歉,为自己,为她的王兄。
裴筠庭没再说原谅,分神往后望去一眼,乌戈尔的追兵离得不远不近,塔莉娅很快又将他们甩出一大截。
裴筠庭垂眸,看着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沾满血迹的衣裙,虚弱道:“公主,咳咳......咳,放我下来吧。”
塔莉娅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腰,咬牙道:“别说话,你流了好多血。”
裴筠庭就是靠着伤口处不断传来的刺痛保持清醒的,对于塔莉娅的施以援手,她十分感激:“公主......在这把我放下吧,他们追上来以后......你不会好过的。”
“闭嘴!你想死吗!?”
裴筠庭真心觉得好累,她快撑到极限了。鲜红的血源源仍旧不断往外涌着,浸湿她浅色的衣裙,模糊她仅存的意识。
再过不久,她身上仅存的那点理智与力气也将消失殆尽。
但是没关系。
她自我安慰道。
至少还给自己留了个全尸,没有窝囊到心甘情愿死在他人的刀下,没丢镇安侯府的脸面。
“燕怀瑾......我死后,千万别忘了我啊。”裴筠庭细声呢喃道。
你若敢忘记我,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可她的话仅在风中留存了一瞬,便四散破碎,再也寻不着踪迹。
“你说什么?”塔莉娅一顿。
裴筠庭摇摇头,嗓音沙哑:“放开我吧。”
塔莉娅原想再拒绝,却匆匆瞥见了什么,停在拐角,而后深深望一眼怀中人,将她放在路边:“裴筠庭,你要活下去。”
她有气无力的笑笑,嘴唇同月色一般苍白。其实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来,但为了不让塔莉娅难过,裴筠庭还是轻声回道:“我会的。”
得到答案,塔莉娅不再犹豫,转身离开,转瞬便消失她眼前,与黑暗融为一体。
耳畔呼啸的风声突然停止,裴筠庭靠在墙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她感到生命正同血液一起流逝,心跳逐渐平静,呼吸变得平缓,刀口好似已经没有痛觉,身子早就疲惫不堪。
裴筠庭一点一点闭上双眼。
听闻人死前,脑中会出现走马灯,如今看来这话似乎不假,她从前一直以为是燕怀瑾说来骗小孩的。
她扯扯嘴角,那点笑意又很快消失。
就当裴筠庭以为自己会在夜色中孤独的死去时,远处传来一阵清晰纷乱的脚步声,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穿过四下无人的寂静,钻入耳中——
“裴绾绾!”
......
裴筠庭的心脏伴随这急切的呼唤一起,缓缓复苏。
一道劲风拂面而来,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那人呼吸急促,抱紧她时像怀揣着世间最贵的珍宝。
他指尖微颤,裹挟寒露般的凉意,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哽咽:“对不起,我来晚了。”
眼下她半点使不上力,任由暖意包裹自己。
裴筠庭想,塔莉娅和她道歉时她都没哭,怎么燕怀瑾一句话,她便这般想落泪呢?
乌戈尔和他的手下追上来,瞧见这一幕,嘴角勾着饶有兴致的笑,吹了个口哨:“真遗憾,没能一举杀掉你,不过看到你们的表情,我忽然十分满意——”
他目光残忍,面露癫狂:“燕怀瑾,喜欢我的礼物吗?”
燕怀瑾将裴筠庭死死护在怀中,双瞳充血,其间熊熊燃烧着滔天的怒意。
给气若游丝的裴筠庭塞下一颗药丸后,燕怀瑾将她轻轻交到温璟煦手中,凝望她的眼中仍充满后怕,喉结上下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说什么。
转身,他抽出承影剑,身上散出的冷厉与阴骛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风起云涌,月亮终于拨开云层,洒下皎洁无暇的柔光。
长剑自不能安卧刀鞘,燕怀瑾面容在雪亮的刀锋下愈发冷峻。
乌戈尔知他已达失控边缘,故意刺激道:“我听闻中原人十分注重女子出嫁前的言行,你猜猜,我有没有对她做什么呢?”
燕怀瑾权当他的话为耳旁风。
他反手握剑,一挥而下,使得乌戈尔连退数步,周身被他的杀气与剑意包围。
承影剑和他的身影快得只能看见几道残影,刀剑相交的嗡鸣不绝于耳。
鲜有人知叁皇子真正的实力。
但今夜,他们总算能窥见他那深不可测的一面,同时也将永远记住这一幕。
剑势破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