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沈池和沈鱼回到了岛上。

沈鱼蹦蹦跳跳的跟在沈池身后一起往家那边走去，沈池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沈池，怎么了？”

沈鱼顺着沈池的视线看去，发现他在看不远处沙滩上的一枚贝壳。

那枚小贝壳是淡淡的白粉色。

沈池想起有一年和父母一起在夏天的时候到一座海岛上去度假。母亲池颖捡到了一枚美丽的贝壳，如获珍宝似的带回了家去。沈修恺见夫人那么喜欢，干脆就把贝壳拿去让人加工了一番，做成了钻石戒指。

他记得那枚戒指极其精致——贝壳被打磨的尺寸小巧，镀上铂金，保持着张开的姿势，然后微张开的贝壳中镶着色泽温润，价格不菲的蓝色钻石，跟大海一样的颜色。

池颖无比喜爱那枚戒指，以至于都舍不得戴在身上，便一直放在了自己的首饰盒里。沈修恺时常会说戒指不戴在身上就没有意义，池颖便会笑说以后留给儿子的小媳妇戴。

再然后，它便成了母亲的遗物，被沈池锁在了一个柜子里。

现在沙滩上躺着的这枚贝壳，竟与池颖捡到的那枚心爱的贝壳非常相似。沈池不自觉的走上前去想把那枚贝壳捡起来，贝壳却被大海扑过来的浪花给带走了。

“……”

沈鱼跟上来，问道：“沈池，喜欢那枚贝壳吗？”

沈池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很像我以前看过的一枚贝壳，想看看而已。”

被大海带走了也好，不过是些容易让人沉溺于悲伤而无法向前的回忆。

沈池继续往前走去。

如果大海不止是带走那枚贝壳，而是能把那些糟糕的回忆也一起带走，那就更好了吧。

沈鱼看贝壳消失在了浪花里。

他转回头，小跑跟上了沈池。

午后，沈鱼没有跟沈池一起待在书房里，而是来到了沙滩边上的矮崖上，迎着午后的阳光一跃而下跳到了海里。

大海中恢复了鱼尾，沈鱼摆动着鱼尾往一个地方游去。

难得看到沈池想要某样东西，而这又刚好是沈鱼努力一下就可以给他的——他无论如何都想找到沈池想要的那颗贝壳。

大海里找一枚贝壳对人类来说无异于在大海里捞针，但对于人鱼来说，倒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人鱼生来也是海洋的一部份，他们熟识大海像熟识自己一样。沈鱼知道被海潮卷走的东西大概都会出现在哪里，于是便游到了那片沙地上。果然那里的沙地上躺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贝壳和一些海洋垃圾。

沈鱼一头扎了进去，仔仔细细的寻找起了沈池想要的那颗贝壳。

然而努力了好几个小时，沈鱼的眼睛都快看花了也没找到，眼看已经快要到傍晚了，沈鱼只好浮上海面，在沙滩边用沈池给的那个小玩意将自己变回人腿，回到了房子里，准备的纸条。

【如果我没死透，给我个痛快，放心，你不用负法律责任。可以的话，我想回到岛上再死掉。是了，帮我叫那条蠢鱼回海里去，如果他不愿意，拜托你和林伯帮我照顾好那条鱼。】

沈池甚至还在纸条的最后画了个鬼脸，好像只是给苏云写一张恶作剧纸条，开一个恶劣的玩笑。

苏云不明白沈池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她懂了。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乱七八糟的医疗仪器发出声音，吊着沈池的最后一口呼吸。

“苏云…”顾黎声音颤抖。

“不会再醒来了哦。”苏云背对着他，语气平静。

顾黎看不见她脸上的情绪。

“永远。”苏云道。“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了。”

顾黎瞪大眼睛。

苏云直起身子，转了过来，顾黎这才看见，苏云脸上全是泪水。

“……”

苏云把那张恶作剧一样的纸条“啪”一声拍在顾黎的胸膛上。

“顾黎，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啊！”

顾黎摊开被苏云捏的皱巴巴的纸条，愈是往下看，身子便愈发颤抖的厉害。

“你教我好了，你教我怎么把他杀了！怎样？现在把他呼吸管拔掉吗？”苏云似乎怒火冲天，眼泪却不停的往下掉，她大步走到沈池的床前。

“妈的，烂人，沈池，想死是吧，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废人一个，确实不死也没用！我现在就给你个痛快！”

顾黎惊愕的叫道：“苏云！”

他看见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苏云突然环抱着自己在病床前蹲了下去。

顾黎走到床前。

床上的沈池近乎全身缠裹着绷带，没有一处伤处是轻伤。他呼吸也微弱的犹如没有，在呼吸机的帮助下苟延残喘，像一个随时都会死掉的，被抽掉灵魂的破掉的布娃娃。

原来沈池根本就没想过全身而退。

顾黎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他无法相信那个骄傲得意，自信又一副欠扁嚣张样的沈池成了如今现在这副模样。好